時尚可以永續嗎？

（圖片／取自免費圖庫 Pakutaso）

“多年來，我一直著迷於買衣服，”Snezhina Piskova說。“我會只為了以便宜的價格，讓我的衣服更加多樣化，而買10條非常便宜的牛仔褲，即使我最後只會穿兩三條。”在抵抗時尚的誘惑時，Piskova面臨著比大多數人更加嚴峻的挑戰。作為時尚公司的文案，她被時尚達人包圍，很容易就順應潮流。但是關於氣候危機的談話，讓住在保加利亞索非亞的Piskova，思考了這個行業和她自己的購物習慣所產生的影響。

時裝業約佔全球碳排放量的10%，廢水排放量的近20%。雖然飛行對環境的影響現在眾所周知，但時尚所使用的能源比航空和航運的總和還要多。服裝一般來說具有復雜的供應鏈，因此很難說明生產一條褲子或新外套時所產生的所有排放。再來就是生產後的運輸，和當消費者不再需要一件衣服時，是如何將其處理。

雖然大多數的消費性商品都存在類似的問題，但讓時尚業的問題特別嚴重主要是因為它的快速變化過程不僅是會發生，而且還被鼓勵。每過一個季節（或微季節），消費者就會被迫購買最新的商品以跟上潮流。我們可能很難想像生產服裝時的所有元素，就先讓我們以牛仔布為例。聯合國估計一條牛仔褲需要一公斤的棉花。由於棉花往往在乾燥的環境中種植，生產一公斤的棉花需要大約7,500-10,000公升的水。這相當於一個人10年的飲用水量。

有一些方法可以減少牛仔布的資源使用量，一般來說，盡可能使其接近棉花的自然狀態，和使用更少的水和有害的處理方式來生產。這意味著更少的漂白、更少的噴砂，和更少的預洗。不幸的是，一些世界最受歡迎的牛仔褲，也是最不環保的。例如，織物染料會污染水體，對水生物和飲用水造成破壞性影響。編織許多時尚緊身牛仔褲款式中的彈性布料，也是使用源自塑料的合成材料製成的，而這也降低了可回收性，並進一步增加了對環境的影響。

牛仔褲製造商Levi Strauss估計，一條具有代表性的501牛仔褲在其整個生命週期中，將產生33.4公斤的二氧化碳，大約相當於美國汽車平均行駛69英里。其中超過三分之一的排放來自於纖維和布料的生產，另外8%來自於牛仔褲的裁剪、縫紉、和收邊。包裝、運輸、和零售佔排放量的16%，而其餘40%則來自於消費者的使用，主要是清洗牛仔褲，和垃圾掩埋場的處置。

另一項針對印度所製造，含有2%彈性纖維的牛仔褲的研究顯示，與Levi's的分析相比，生產彈性纖維的牛仔布料要釋放多7公斤的碳。這表示選擇原始布料的牛仔產品對氣候的影響比較小。但也可以透過查看標籤，來尋找更多減少牛仔褲影響的方法。良好棉花倡議和全球有機紡織品標準等認證計劃，可以幫助消費者了解他們的牛仔褲的環保程度（儘管這些計劃並不完美，許多計劃都缺乏資金，而且棉花的複雜供應鏈使追蹤一切的來源都變得非常困難）。

一些製造商也在努力減少生產牛仔褲對環境的影響，而其他製造商則一直在開發回收幾個月內就會分解成堆肥的牛仔布和牛仔褲的方法。它不是棉，而是合成聚合物聚酯，這是服裝中最常用的布料。在全球，“我們穿的衣服中有65%是含有聚合物的”，循環經濟專家Lynn Wilson說，她在格拉斯哥大學的博士研究重點就是服裝丟棄相關的消費者行為。

每年約有7,000萬桶石油被用於製造我們衣服中的聚酯纖維，從防水夾克到精緻的圍巾，我們很難擺脫它們。部分原因是在於其便利性，聚酯纖維容易清潔且耐用，而且它的重量也輕，價格也便宜。但是，與棉質襯衫相比，聚酯襯衫的碳排放量是其兩倍。一件聚酯襯衫會產生相當於5.5公斤的二氧化碳，而棉質襯衫所產生的二氧化碳只有2.1公斤。

改用再生聚酯纖維布料有助於減少碳排放，再生聚酯纖維所釋放的碳是原生聚酯纖維的一半到四分之一。但這不是一個長期的解決方案，因為聚酯需要數百年的時間才能分解，並可能導致微纖維進入到環境中。如果它們需要大量的水、染料和運輸，那天然材料也不一定是永續的。有機棉對農場工人來說可能更好，這樣他們就不會接觸到大量的殺蟲劑，但水的壓力卻仍然存在。然而，影響較小的布料正在大量的被創新。Biocouture，或由更環保的永續材料所製成的時裝，正在成為一筆越來越大的生意。一些公司正在尋求使用木材、水果和其他天然材料的廢料來製造紡織品。其他人正在嘗試其他的方法來染色，或尋找一旦扔掉也容易生物分解的材料。

但我們服裝的碳足跡也可以透過其他的方式減少。我們購物的方式也有很大的影響。一些研究表示，與以往在傳統商店購買產品相比，線上購物的碳足跡更低，特別是如果消費者住得很遠。但線上購物的興起也推動了消費者行為的變化，促進了快時尚文化的形成，使消費者購買超過他們需要的數量，等貨送上門，然後在試穿後退回大部分購買的東西。退貨事實上使運輸貨物的排放量增加了一倍，如果再考量到收貨和送貨失敗的次數，這個數字可能還會進一步增加。

對於網路零售商和時尚品牌來說，傾銷或燒毀退回的商品可能比試圖為他們尋找另一個家來的更便宜。這不僅意味著在製造服裝時所產生的溫室氣體排放被浪費了，而且在它腐爛或燃燒時還會釋放更多的排放物。美國環境保護署估計，2017年有1,020萬噸的紡織品最終被掩埋，另有290萬噸被焚化。在英國，估計每年有350,000噸的衣服最終進入垃圾掩埋場。

一個減少網上購物碳足跡的簡單方法，就是只訂購我們真正想要和打算保留的東西。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在一些國家購買的服裝中有40%從未被穿戴過。Piskova試圖透過學習欣賞她已經擁有的東西，而不是她可以擁有的東西，來擺脫快時尚文化。但要擺脫對時尚痴迷的心態並不容易，為了自己，Piskova拒絕去會令她想要消費的地方，例如購物中心。她還定期與朋友們交換衣服，這不僅讓他們更新了自己的衣櫥，還讓他們彼此更親近。她還學會了接受衣服上的小瑕疵，而不是將這些視為購買更多衣服的藉口。

Piskova 說，“人們對自己的衣服都非常的小心，不喜歡在衣服上面有任何的划痕或破洞或其他任何瑕疵，但是當你思考它時，那卻是衣服的一部分。你可能會記得有一次你去參加一個節日，你刮破了你的衣服，但那卻是一段美好的回憶。”你穿一件衣服的次數，也會對其整體碳足跡產生很大的影響。在瑞典哥德堡的查爾姆斯理工學院的科學家們進行的研究中發現，一件普通的棉質t-shirt可能會向大氣中釋放超過2公斤的二氧化碳，而一件聚酯纖維的連身裙卻會釋放相當於近17公斤的二氧化碳。然而，他們估計，瑞典的t-shirt平均一年被穿22次左右，而裙子平均只穿10次。這意味著每件裙子所釋放的碳量要比t-shirt高出許多倍。

根據艾倫麥克阿瑟基金會的數據，一件衣服的平均穿著次數在2000至2015年間下降了36%。同期，服裝的產量卻翻了一倍，而這個成長是以犧牲服裝的品質和使用壽命為代價的。許多市調還顯示，我們中有許多人的衣櫃裡都有我們幾乎從未穿過的衣服。根據一項調查，英國人平均衣櫥中有近一半的衣服從未穿過，主要是因為它們不再合身或已經過時。另一項研究也發現，美國消費者擁有的衣物中也有五分之一從未穿過。

很顯然的，投資更高品質的服裝、更頻繁地穿著、並持有更長的時間，是對抗服飾碳足跡的最佳非秘密武器。在英國，只要多穿9個月，就可以將其對環境的影響減少20-30%。自然而然，一些服飾公司在這裡也嗅到了商機。例如，在這個社群媒體的時代，有些人不願意在網上被看到重複穿著同一件衣服，因此，服飾租賃服務就變得頗具吸引力。對於那些既想要在他們的照片中看起來好看，又可以對環境影響更小的人來說，數位時尚又是另一種短暫的趨勢，這種服飾設計僅會透過疊加在您的圖像上的方式，出現在照片中。

少買就是多關心衣服。由英國回收慈善機構WRAP所建立的Love Your Clothes這樣的網站，就提供有關修理和延長衣服壽命的技巧，這也有助於減少衣服的碳足跡。但是，解決為何我們會過度購買，但卻使用不足的根本原因也有所幫助。在消費主義社會中，人們已被訓練的從快時尚中得到愉悅且令人上癮。澳洲弗林德斯大學研究精神障礙的臨床心理學家Mike Kyrios說，“我們購買的很多東西都會在自己身上實現某種功能，尤其是時尚商品。”他解釋說，自尊心較低或擔心自己地位的人，特別有可能將超支作為一種感覺自己“屬於”的途徑。與對獎勵敏感的人一樣，大腦中的獎勵中心是最容易被沖動購物刺激的。

上網購物也意味著購買衝動將更難被控制，因為網路商店是24/7全天候營業的，包括，正如Kyrios所說，“你的決策能力處於最低限度”的時期。儘管數字各不相同，但其一數字顯示約有5%的人口表現出強迫性購買行為。 “但問題是它被隱藏得很好，”Kyrios說。“人們不來接受治療，人們也不承認這是一個問題。”一種解決方法可以是簡單地分配你花在網上看衣服的時間，但更好的方法會是找到一個用來實現過度消費所尋求的回報感的較不浪費的方法。消費者可以透過從古董和二手服飾店購買，來滿足對新衣服的渴望。

“二手服飾可以賦予衣服第二次生命，減緩快時尚的周期，”慈善機構樂施會的永續時尚專家Fee Gilfeather說。 “所以我會說二手（服飾）實際上就是應對過度消費挑戰的解決方案之一。”減少洗滌次數還有助於進一步減少衣櫥的碳足跡，同時還有助於減少用水量和洗衣機中脫落的微纖維數量。“你其實不需要像想像的那樣經常洗衣服，”Filfeather說。例如，她將自己的一些衣服掛在戶外晾曬，而不是每次穿完後就洗。“減少你的洗滌量是確保塑料不會進入水系統的最好方法。”

在使用壽命結束時如何處理衣服也很重要。將它們扔掉，最終被掩埋或焚燒只會導致更多的排放。如果它們依然完好的話，也許最好的方法是將它們傳遞給朋友或帶它們去慈善商店。但是，個人應該注意不要將此作為一種只是為了購買新衣服，而清理空間的方式。如果衣服已經磨損或損壞，最環保的處理方式是將它們送去回收。對於許多布料而言，服飾回收仍然是一個新做法，但現在越來越多的棉質和滌綸服飾可以變成新衣服或其他物品。一些主要製造商現在已經開始使用再生布料，但不幸的是消費者往往很難找到回收舊衣服的地方。

使服飾更具永續性所需要做出的改變必須由控制時裝業的製造商和大公司來實施。但作為消費者，我們在行為上所做的改變不僅會累積起來，還會推動產業的變革。

原著出處： Christine Ro, March 11, 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