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取自免費圖庫 Pakutaso)
採用工業規模,將空氣中多餘的二氧化碳過濾掉,來冷卻地球,需要一個新的、龐大的全球工業——那它需要什麼來運作?時間是2050年。走出美國德州米德蘭的二疊紀盆地石油博物館,向北行駛,穿過幾台在炎熱中懶洋洋地點頭的抽油機與陽光炙烤的灌木叢,然後你就會看到它,一座從如薄餅般平坦的地面所升起的閃閃發光的宮殿。這裡的土地是鏡像的,一個個巨大的太陽能電池陣列在波濤洶湧的銀藍色波浪中,向四面八方延伸。在遠處,它們輕輕拍打著一堵五層樓高、近一公里長的巨大灰色高牆。在牆後,您可以瞥見化工廠蜿蜒曲折的管道和龍門。
當你走近時,你會看到牆壁在移動,閃閃發光,因為它完全是巨大的風扇在鋼盒中呼呼的轉動。你自己會認為它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空調機組,被放大到令人難以置信的比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的確是它的樣子。您看到的正是一個直接空氣捕集(DAC)工廠,它是全球數以萬計的類似工廠之一,它們一起試圖透過從空氣中吸入二氧化碳來冷卻地球。德州的地貌因20世紀從其深處所開采出的數十億桶石油而聞名,但現在,這些石化燃料的遺留物,我們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正在被抽回地底的深處。
如果世界要實現到2100年將全球暖化限制在1.5度C的《巴黎協定》目標,那麼到本世紀中,可能還會需要更多這樣的設施。但是讓我們回到2021年,來到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Squamish,在那裡,在雪山田園風光的映襯下,一個覆蓋著藍色防水油布,穀倉大小的設備正在收尾。當它在9月份投入運營時,Carbon Engineering的原型直接空氣捕集廠,將開始每年從空氣中清除一噸的二氧化碳。雖然德州一個更大的工廠正在建設中,但這是一個小的開始,也是當今所有DAC工廠的典型規模。
“我們有一個氣候變遷的問題,而它是由過量的二氧化碳所引起的,”Carbon Engineering執行長Steve Oldham說。“使用DAC,您可以隨時隨地的消除任何排放。它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工具。”大多數的碳捕獲都側重於從源頭清理排放物,像在煙囪上的安裝洗滌器和過濾器,防止有害氣體進入大氣層。但這對於地球上十億輛左右的汽車,這樣數量眾多的小型點源來說是不切實際的,它也不能解決空氣中已經存在的CO2,而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採用直接空氣捕獲。
如果世界想要避免災難性的氣候變遷,光轉向碳中和社會是不夠的。政府間氣候變遷專門委員會(IPCC)警告說,到2100年將全球暖化限制在1.5度C,將需要諸如DAC之類的技術來“大規模的部署二氧化碳去除措施”,而大規模的定義則是數十億噸,或兆噸。伊隆馬斯克最近承諾投資1億美元,用於開發碳捕獲技術,而微軟、聯合航空公司、和埃克森美孚等公司也正在該領域進行數十億美元的投資。
“目前軌跡顯示,到2050年,我們需要每年去除10兆噸的二氧化碳,到本世紀末,這個數字還需要翻倍,達到每年20兆噸,” 懷俄明大學的氣候科學家Jane Zelikova說。“我們現在幾乎沒有移除任何CO2,我們必須從零起步。”
Carbon Engineering位於Squamish的工廠被設定為一個不同技術的試驗場。該公司正在為德州西部油田建造一座更大的工廠製定藍圖,該工廠每年將移除100萬噸的二氧化碳。“一旦完成,它就可以被批量複製、建構,”Oldham說。然而,他也承認未來的任務規模令人眼花繚亂,“我們需要從大氣層中提取800兆噸,而這不會在一夜之間發生。”
∥ 藍天思維
直接空氣捕獲的科學很簡單,有幾種方法都可以做到。Carbon Engineering的系統使用風扇將含有 0.04% CO2(目前的大氣水平)的空氣吸入浸透在氫氧化鉀溶液中,一種稱為鉀鹼的腐蝕性化學物質,用於製皂和其他各種應用,的過濾器。鉀鹼從空氣中吸收二氧化碳,然後將液體透過管道輸送到第二個倉室並與氫氧化鈣(建築石灰)混合。石灰抓住溶解的二氧化碳,產生小片石灰石。這些石灰石薄片經過篩分並在煅燒爐的第三個室中加熱,直到它們分解,釋放出純二氧化碳,然後被捕獲和儲存。在每個階段,剩餘的化學殘留物都會在過程中被回收,形成一個封閉的反應,無止盡地重複,而不產生廢料。隨著全球碳排放量持續上升,如果沒有這樣的干預措施,1.5度C的氣候目標看起來越來越不可能實現。
英國帝國理工學院格蘭瑟氣候變遷研究所高級研究員,同時也是2019年關於DAC在氣候減緩中的作用的論文作者Ajay Gambhir說,“如果沒有直接空氣捕獲,必須發生的事情的數量將會非常之多,如果沒有它,我們極可能無法滿足《巴黎協定》的要求。”。IPCC雖也提出了一些不依賴於直接空氣捕獲的維持氣候穩定方案,但Gambhir表示,這些方案在它們關於能源效率的進步和人們改變行為意願的假設中,“非常雄心勃勃”。“我們已經過了需要減少排放的地步,”Zelikova說。“我們將會越來越依賴DAC。”
DAC絕對不是將碳從大氣層中取出的唯一途徑。碳可以透過土地的利用變化自然地去除,例如恢復泥炭地,或者最常見的種植森林。但這是緩慢的,並且需要大片寶貴的土地,據估計,所需的森林面積要相當於全美國的面積,並在此過程中將食品價格推高五倍。就樹木而言,碳去除的效果也是有限的,因為它們最終會死亡並釋放其儲存的碳,除非它們可以在封閉的系統中被砍伐和燃燒。
但使用DAC等技術,而非植物去除碳的挑戰規模也同樣巨大。Gambhir的論文計算出,僅僅跟上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目前每年36兆噸),就意味著要在各區建造共30,000座的大型DAC工廠,並提供超過3座給世界上每個運行的燃煤電廠。每座工廠的建造成本高達5億美元,使總成本高達15兆美元。
這些設施都需要儲存溶劑以吸收二氧化碳,供應一個大到每年可以捕獲10兆噸二氧化碳的DAC工廠,需要大約400萬噸的氫氧化鉀,這是這種化學物品全球年度供應量的一倍半。一旦這數千個DAC工廠建成,它們也將需要電力來運行。“如果這個產業每年吸收10兆噸的二氧化碳,你將消耗 100 艾焦,約佔全球總能源的六分之一,”Gambhir說。這大部分的能量用於將煅燒爐加熱到800度C左右,而這對於單獨使用電力來說負荷太大了,因此每個DAC工廠都另需一個燃氣爐和穩定的燃氣供應。
∥ 地球付出的代價
預估從空氣中捕獲一噸二氧化碳的成本差異很大,從每噸100美元到1,000美元不等。Oldham說,大多數的數字都過於悲觀,他相信Carbon Engineering可以以低至 94 美元的價格移除一噸的碳,尤其是一旦當它成為一個廣泛的工業過程。另一個更大的問題是要弄清楚賬單將寄往何處。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從商業角度來看,拯救世界是非常難賣的。不過,直接空氣捕獲確實會產生一種有價值的商品,那就是數千噸的壓縮二氧化碳。這可以與氫氣結合,製作合成的碳中性燃料,然後可以在煅燒爐的煤氣爐中燃燒(收集排放物並再次循環)或出售。
令人訝異的是,壓縮二氧化碳的最大客戶之一竟是石化燃料產業。當油井乾涸時,透過提高石油採收法,使用蒸汽或氣體對油藏加壓,將剩餘的石油擠出地面的情況並不少見。二氧化碳是受歡迎的一種選擇,並且具有將碳鎖在地下的額外好處,完成碳捕獲和儲存的最後階段。 Occidental Petroleum與Carbon Engineering合作,在德州建立了一個全面的DAC工廠,每年提供5,000萬噸的二氧化碳供提高石油採收使用,而以這種方式使用的每噸二氧化碳,僅在抵稅方面就價值約225美元。
或許我們空氣中的二氧化碳最終返回到地下的油田是合適的,但諷刺的是,DAC唯一的融資方式竟是追求更多的石油。盡管西方石油公司和其他公司希望透過將二氧化碳泵入地下,他們可以大幅的減少石油對碳的影響,典型的提高石油採收作業會將新鮮石油所釋放的每1.5噸二氧化碳,封存一噸,因此,雖然該過程減少了與石油相關的排放,但它並不能達成一個平衡。
但還有其他的用途可以使其變得更具商業可行性。另一家直接空氣捕集公司, Climeworks有14個較小規模的裝置在運行,每年可封存900噸二氧化碳,並將其出售給溫室以促進酸黃瓜的生長。該公司現在正在研究一個更長期的解決方案,冰島正在建設的工廠將捕獲的二氧化碳與水混合,並將其泵入地下500-600公尺,在那裡氣體將與周圍的玄武岩發生反應並變成石頭。為了為此提供資金,它為企業和市民提供了購買碳補償的能力,起價僅為每月 7 歐元。世界其他地方能被說服購買嗎?
“DAC總是要花錢的,除非有人付你錢去做,否則它並沒有實質的經濟激勵,”我們現在需要做什麼:為了零碳未來的作者Chris Goodall說。“Climeworks可以向有道德的人出售碳信用,與微軟和 Stripe 簽訂合同,每年從大氣中提取數百噸,但這個數字還需要擴大一百萬倍,而這需要有人為它出資金。
“電動汽車有補貼,太陽能發電廠有廉價融資,但你看不到DAC有任何這些,”Oldham說。“人們非常關注減排,但對其他問題的關注程度卻不同,像是大氣層中的二氧化碳量。DAC 的最大障礙就是思惟不在政策中。”
Zelikova認為DAC將遵循與其他氣候技術類似的路徑,也會變得更加實惠。“我們有完善的成本曲線,顯示了技術是如何快速的降低成本,”Zelikova說。 “就像我們在風力和太陽能方面克服了類似的障礙。最重要的是盡可能地多部署它們,政府支持商業化也很重要,它扮演著第一個客戶的角色,也是一個財力雄厚的客戶。”
Goodall主張征收全球碳稅,除非購買補償,否則碳排放將變得昂貴,但他也承認這在政治上仍然是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選擇。沒有人願意繳納更高的稅,特別是如果我們高能耗生活方式的外部性,如不斷增加的野火、乾旱、洪水、海平面上升,都被認為是該由其他人承擔的。Zelikova補充說,我們還需要在社會上進行更廣泛的對話,使人理解這些努力應該花費多少。“氣候變遷誘發或加劇的自然災害,將會使我們付出巨大的代價,我們需要摒棄DAC應該要便宜的想法。”
∥ 風險與回報
即使我們同意建造30,000個工業級的DAC工廠,找到運行它們的化學材料,以及支付所有費用的資金,我們也還不會走出這個困境。事實上,由於一種稱為緩解威懾的現象,我們最終可能還會處於比以前更糟糕的境地。“如果您認為DAC將會中長期的存在,那麼您將不會在近期內減少排放量,”Gambhir 解釋說。“如果擴大出現問題,如果結果證明吸附劑難以生產,或者它退化得更快,如果技術上更棘手,如果結果比預期的更昂貴,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再短期內採取行動,你事實上已經將自己鎖在更高的溫度路徑中。”
DAC的批評者指出,它大部分的吸引力在於一種假設性技術的承諾,而該技術讓我們能夠繼續在富含碳的生活方式中生活。然而,Oldham認為,對於一些難以脫碳的行業,例如航空,為DAC提供資金的碳抵消可能才是最可行的選擇。“如果從空氣中提取碳比停止讓它上升到空氣中更便宜、更容易,也許這就是DAC在排放控制中的作用。”
Gambhir認為這不是一個“非此即彼”的情況。“我們需要在短期內迅速減少排放,但同時,堅決開發DAC,以確定它是否會在未來為我們服務。”Zelikova表示同意,“這是一個‘是,並且’的情況,”她說。“DAC 是平衡碳預算的關鍵工具,所以我們今天無法消除的東西可以在以後被消除。”當Oldham尋求擴大Carbon Engineering規模時,最大的基本原因是要證明大規模的DAC是可行的、負擔得起的、和可被使用的。如果他成功了,我們星球氣候的未來可能會再次由德州的油田來決定。
原著出處:Frank Swain, March 12,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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